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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庆掌故|川江有个地名叫“向石匠”

发布日期:2025-05-28 15:58 来源:新重庆-重庆日报精选
摘要:“走船靠脑壳吃饭,那汹涌的水,三分钟一个变化。”川江老桡胡子说,“你要认得到江中的几百个滩,记得到水里和坡上的几千块石头,才能在‘血盆’里找饭吃。”

□陶灵

“走船靠脑壳吃饭,那汹涌的水,三分钟一个变化。”川江老桡胡子说,“你要认得到江中的几百个滩,记得到水里和坡上的几千块石头,才能在‘血盆’里找饭吃。”

这些滩和石头没有名字,也没有人去取,世代桡胡子随口“喊”出来:青岩子,岸上岩石嘴长满了青草;一石柱直立岸边,像木船桅杆,就叫高桅子;鹅卵石沙坝如一只筲箕反扣在江中,便是筲箕背……好记、好认就行。喊的人多了,便成了川江的名,都留在了桡胡子脑壳里。

但有一处地名,却是航道勘测人员随机取的。

1

向石匠,不是人名是地名

从1951年底开始,长航局全面勘测川江航道,精准绘制航行参考图。

第二年春夏交界的一天,第三测绘队人员来到云阳县城下游约四公里的地方,这里乱石多,水势变化无常。完成测绘数据后,要找老乡打听地名,在测绘图上做记录。一般情况下,江中有木船过路,江边有洗衣服的女人,间或有舀鱼的老头,偶尔也有过渡的小划子和“打旱”的行人。奇怪,这天一个都没碰到。时至中午,大家又困又饿。

突然,半坡上一户人家传来呼唤:“向——石——匠——来给我打猪槽——”分明是一位妇女的声音,有点远,不失洪亮,甚至给人穿云裂石的感觉。领队脱口而出:“对!就叫这个名字:向石匠!”后来得知,这一带大部分人家姓向。

三年后,封面标注“秘密”字样的“川江航行参考图”内部刊印,“向石匠”作为地名正式编入。1958年又刊印《川江宜渝段礁石资料》配套使用,对“向石匠”如此备注:“房子外陡形石棱之乱石包,漫后有花……”老船长陈胜利解释,这里岸上有高低不平的礁石,汛期被淹后成暗礁碍航。“漫后有花”是指这些石头被淹,水面会出现不正常的水花,俗语说“水面有花,水下有鬼”,就得注意安全。

2

打石头,找“活泛钱”补贴家用

三峡工程蓄水,“向石匠”完全被淹没江中。

过去,有不少石匠、抬工在江边找饭吃,他们大多数是当地或附近的农民。自然航道时期,川江岸边裸露的岩石坚硬、纹理顺直,是又多又好的建筑石料。冬春水枯时节,不论坐船(轮船和木船都一样,水枯江窄,离岸近),还是在岸上行走,都会听到“叮、叮、叮……”不停的錾石声,有时夹杂一阵胆粗气壮的抬石号子:“嘿呵!嘿呵!嘿呵!嘿……”

魏老伯家里兄弟姊妹多,父亲冬天农闲去江边打石头,整整打了十几个冬天。早出晚归,两头摸黑,中午在江边石缝里捡“水湿柴”,煮顿稀饭吃。下饭菜是炒过的盐菜,用搪瓷盅装起,从家里带去。打石头挣的工钱,绝大部分上缴队里,每天可记大工的最高工分,另外可落下点“活泛钱”补贴家用。河风如刀,吹得手背、手指皴口如麻,魏老伯每晚回家,都要到灶前把手烤暖和,再涂上蚌壳油。直到不打石头几年后,手上的皴口才慢慢愈合。

听魏老伯生前摆龙门阵,打石头开山(破岩),拼的是一口气的活路,一上“堂口”,也就是站正确位置,绝对不可以“阴尸倒阳”的,哪怕再累再饿再没得精神,都要提起一口气,集中注意力。不然,非出大事不可。打大锤时,随时紧一下腰间的红布裤带,喊起号子,一锤一锤往楔子上打,不求快,但必须准。如果分心,重锤落下去,失去准头,轻则扭伤腰,重则失位摔残。

有一次开大料,只需最后几个楔子下到位,二十多方的石料就开下来了。掌墨师傅亲自出马,上“堂口”后,下最后的楔子,十几锤下去,大料脱离母体,缓慢滑向岩下预定的槽沟。巨大的冲力撞击槽中石块,拉出道道闪光,同时发出闷雷般的撞击声,地也抖动了几下。江对岸做活路的人听到声响,看见了碰撞的火星,拉长喉咙,揪心地隔江喊道:“伤——到——人——没——得——”

魏老伯边摆手,边低声喊起大锤号子来。我静静聆听,节奏较慢,没有乐感:

你呀哈 啊 呵嗬 呵 那

石王老爷一定要对直行

啦啊哈 呵哈 呵哇 嗨呀!

我打一锤(的)哼一(的)声

……

魏老伯解释,从提起大锤开喊,举起并落下之时,喊完一句。

3

百万年前,川江边就有了“石匠”

汪兄知道我在写石匠,微笑着送我一块石片:“这是几千年前,川江老石匠打的。”

“石斧!”我接过来,惊讶道。

他点点头:“三峡蓄水前,我在江边捡到的。”汪兄是个摄影家,常年行走在江畔、山野,主要拍摄古庄园、箭楼、寨堡,跑遍了三峡两岸。

我见过不计其数的石斧,都是在各地博物馆束射灯光下的玻璃柜里,现在终于可以握在手上把玩,任意翻转、细瞧,心里一阵激动。这是一块条形的二氧化硅石,青色,质地非常坚硬,斧刃两边一层一层打制变薄,痕迹明显。我轻轻抚摸,幻想与古人的亲近,似乎触碰到了先人强劲脉搏的跳动,正举起一块石头,朝另一只手中的石块猛砸下去……

考古院林研究员说:“如果把古人比作石匠的话,一百万年前的时候,川江边就有了‘石匠’。”1978年7月,重庆文物专家在江边马王场建筑工地,发现了600多件旧石器时代的石器,送样到澳大利亚,经国际公认的最精确方法检测分析,制作产生于80万~100万年以前。作为“镇馆之宝”的一柄石斧,目前收藏在发现地大渡口区博物馆里。

4

“古人不是石匠,是伟大的石匠”

石器时代作为人类历史划分的第一个时代,并以制造和利用石制工具代表人类发展的古代文化水准,“石匠”之称,名副其实。我回答林研究员:“古人不是石匠,是伟大的石匠!”

比如李冰。

岷江汇入川江口,古时有一个僰道大滩。僰道,川江零公里城市宜宾的古称。滩中礁石巨大、嶙峋,是过往船只的一大障碍。公元前256年后的某一天,“石匠”李冰来到这里,决心打掉这些石头。他担任着蜀郡太守之职,应该是省长级的“石匠”。僰道大滩石质异常坚硬,铁锤、铁錾打下去,只留下白点。那个时候火药还没有发明出来。而李冰自有办法,之前修都江堰当“石匠”时,他总结出了一个“积薪烧石”法。积,聚;储蓄。薪,作燃料的木材;草。

冬季水枯,礁石裸露,李冰运来大量树枝和干柴,堆积在上面,点火燃烧。烈火熊熊,礁石在高温下膨胀,先用醋浸湿,使其层层剥裂,再继续烧,最后用冷水迅速浇泼。高温中的礁石突然遇冷,骤然收缩而爆裂,这样,再用铁器锤击、凿打就容易了。按这种方法,多次反复进行,露出水面的礁石被凿平,航道通畅起来。

李冰一直在川江流域当“石匠”治水,最后积劳成疾,累死在川江支流的石亭江工地,并葬于此处山上。后人尊其为“川主”,在各地建庙纪念。

一千八百多年后,明天启四年(1624年),也有两个“石匠”仍烧石,凿打青滩巨礁。一个名乔拱璧,湖广行省按察使,一个叫杨奇珍,归州知州,他俩算副省级与厅级“石匠”。青滩为三峡最凶险滩之一,多次岩崩而断航,最长一次前后竟长达八十二年。虽然这时候发明了火药,但还没用来打石头。乔、杨两位“石匠”大人这次不再用“薪”,改烧煤炭,体积小、火力大、燃时长,发出的热量更大。烧石的方法也变了,先在石头上凿孔洞(可能没有僰道大滩的礁石坚硬),把煤炭堆在洞里烧,集中热量,从内攻克。后面的方法与李冰相同。

“石,格也,坚捍也。”《释名》如是说。译成白话:“石,得名于‘格’,坚硬牢固。”川江石匠性格亦如“格”,以“格”攻石。

现在的川江边,很难再见石匠身影。

(作者系资深民俗作家)

来源: 新重庆-重庆晨报

编辑: 罗建军 审核: 何祥辅 主编:马京川